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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他没再去食堂,也没再去工地。他坐在那张木凳上,一坐就是一天,烟斗一支接一支地抽,抽到院子弥漫着浓重的烟味,邻居都不敢靠近。他像是一尊石像,表面坚硬,内里却裂痕累累。
风吹过时,他总是回头看一眼门口,好像下一刻她就会带着孩子回来,说是临时有事,说不过是去走亲戚,可每一次回头都只是徒劳,那门依旧紧闭,门槛上的灰尘越积越厚,像是日子一天天在他身上堆叠,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曾试图去找她,循着传言,循着模糊的记忆,走过几个村落,问过几条巷子。他甚至去求过那个最不想求的人——那位院里最会算计的老人,他低声下气地问他有没有她的消息,可换来的只是冷嘲热讽和一句:“她走了就是走了,何雨柱,你这辈子就是认命吧。”
他没有再争,没有再怒,他只觉得疲惫,仿佛身体里最后一点气力也被抽走了。他回到那空荡荡的屋子,把她留下的东西一件件收起来,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那个破旧的衣柜。他甚至连她那根断了的发簪都不舍得扔,像是只要留着这些,她就还会回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梦见她。梦里的她依旧穿着那件蓝色的碎花衫,眼角挂着笑,坐在灶前煮粥,孩子在她身边跑来跑去,喊着“雨柱叔”,喊着“妈妈”。梦醒时,他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直到眼角干涩,才缓缓起身,去摸那早已冷却的火炉。
他不是没恨过。恨她的不辞而别,恨她的决绝冷淡,恨她用了他的好心,却丢下他一个人承受这片空寂。但更多的是自责,是懊悔,是他心底那一点点不愿放下的执念。他总觉得,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她有了离开的理由。
他开始学着做她爱吃的菜,每一道都亲手去市场挑料,每一味调料都反复尝试。他告诉自己,她或许哪天就回来了,回来时能吃上她熟悉的味道。他修好了那张她坐过的凳子,刷上了新漆,搬到槐树下,说这样她回来时还能坐着乘凉。他甚至在墙角种了她说过想种的月季,一年四季细心打理,哪怕花苞迟迟不开,他也从未放弃。
日子一天天过去,院子里的孩子长大了,邻居换了一茬又一茬,他的头发也渐渐斑白,可那盏灯,那口灶,那张小凳,始终没动。他像守着一段老照片一样守着那些回忆,守着一个不可能的可能。他知道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可他宁愿相信,她只是走远了,是因为风太大,一时迷了路。
有一天,他坐在院中,望着落日的余晖映在她曾站过的门前,脑中忽然浮现出她离去前最后一次回头的模样。那一眼太短,短得他当时没来得及捕捉,却在无数个寂静夜里慢慢拼凑出来——她的眼中,有一丝不舍,有一丝歉意,更有一丝他从未察觉的坚定。
他终于明白,她不是不爱他,只是她的爱早已在漫长的委屈与挣扎中变了形,变成了一种必须离开的勇气。他恨不起来了,也怨不起来了。他只是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少说话,甚至院里孩子叫他时,他也只是点点头,再无回应。
人说岁月能带走一切,可在何雨柱心里,有些东西是带不走的。那些吃过的饭、走过的路、说过的话,哪怕只是一缕余香,都刻进了骨血,成了再也割舍不了的存在。
何雨柱没有接那篮子,也没有追问,他只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沉默如石。那鞋是他前些日子自己补过的,缝线歪歪扭扭,但还能穿。他记得那天补鞋的时候,心里还在盘算着下次给孩子做件棉袄,是蓝的,那种深蓝,秦淮茹最喜欢的颜色。可如今,这一切都像一场梦,梦醒之后,连空气都变得空洞。
那人走后,他独自坐在灶台边,点了一根烟,烟火忽明忽暗,在他眼中像是一口漩涡,直勾勾地将他心里所有的念头往里吸。他忽然意识到,他一直等的,其实不是她回来,而是一个解释,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对这段过往死心的理由。
可这个理由,却来的如此简单——“是她自己选的路。”
那一刻,何雨柱的心里一片空旷。他没有愤怒,没有责怪,甚至没有悲伤。就像是一直悬着的那口井,终于干枯了,不再涌水,也不再回音。她早就决定了,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屋里还是老样子,他没有动她的东西。那面小圆镜子还放在窗台上,镜面上覆了一层薄灰,像是年久失修的记忆。他走过去,拿起那面镜子,用衣袖轻轻擦拭,那镜中映出的,不再是那个曾站在他背后轻笑着为他梳头的女人,而是他自己,脸色沉重,眼神黯淡,眉头仿佛再也舒展不开。
“你走了啊……”他低声嘟囔,语调带着一点点沙哑,一点点喑哑的笑,“你是真走了。”
他将镜子轻轻放回原处,怕动作大了会惊扰那一缕残留的气息。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他没有再去找她。她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一定有她的理由。他知道她心里有事,是早该明白的。那种女人,宁愿吃苦,也不愿欠谁一个明明白白的承诺。她最怕的,从来不是清贫,而是情债。
他开始做一些以前从没做过的事,比如缝被子,比如一个人坐在院里看月亮,比如在夜里醒来后,走去她曾睡过的那张床边,用手抚过那还带有她体温的被褥。他从不哭,也不会哭。他是男人,是撑起四合院一头的那根柱子。可他的柱子,已经裂了缝。
那天他下工回来,一进门看到桌上多了一碗热菜,是青椒炒豆干,切得细细碎碎,刀工不是他的。他愣住了,满心以为是她回来了,双手一抖,那饭盒几乎掉在地上。他跌跌撞撞地跑向厨房,屋里空无一人。炉子还温着,灶下火灰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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