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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破布和一些废弃的电线上。
有了!
他忍着痛,用撬棍挑过来几块相对干净的布条,又找到一段不算太粗的废弃电线外皮(里面的铜芯早就被偷走了),撕扯下一段柔韧的橡胶皮。
他先将干净的纱布尽可能平整地覆盖在伤口上,然后将布条拧成绳状,一端咬在嘴里,另一端费力地绕过身体,勒在胸前,勉强将纱布固定住。但这还不够牢固,稍微一动就可能移位。
他又拿起那段橡胶电线皮,用同样的方法,在布条外面又缠绕加固了一圈。橡胶皮的弹性更好,勒得更紧,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总算把纱布牢牢固定在了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许平升几乎要瘫倒在地。汗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浸透了他仅存的衣物,紧贴在冰凉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他脸色苍白得如同门卫室墙壁上剥落的旧漆,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重重地靠在满是灰尘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嘶嘶的抽气声,牵动着后背那被粗糙布条和橡胶皮紧紧勒住的伤口。新一轮尖锐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伴随着一种灼热的、仿佛皮肉正在被缓慢撕裂的紧绷感。
他闭上眼,休息了足足五分钟,才感觉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虚脱感稍微退去了一些。胃部空空荡荡,发出抗议的咕噜声,饥饿感紧随疲惫而来,同样霸道。他从口袋里摸出几块方便面饼的碎块,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如同嚼蜡般缓慢地咀嚼着。干硬的面饼剌着口腔,难以下咽,但他强迫自己吞下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透过那扇被木板勉强遮挡的破窗缝隙,飘向外面死寂沉沉的厂区。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处积满污垢的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在空气中切割出几道浑浊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不安地浮动、旋转。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机油的陈旧气味和某种说不清的霉腐气息。除了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咀嚼声,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凝固了。
这里,真的会有柴油吗?这个念头带着一丝微弱得近乎自欺欺人的希望,在他心头盘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别无选择。油表的指针像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又缓了一会儿,感觉四肢恢复了些许力气,许平升咬着牙,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身体因为失血和疼痛而有些摇晃,后背的伤口在动作间传来持续的钝痛和束缚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正行走在剃刀边缘。
他再次走到门口和窗口,仔细检查了作为障碍物的桌子和木板,确认它们足够稳固,至少能为他争取一点反应时间。然后,他重新握紧了那根冰冷沉重的撬棍,金属的质感传递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惧和身体的不适,目光决绝地投向门卫室连接内部走廊的那扇虚掩的门,投向厂房深处那未知的黑暗。
废弃的建材厂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尘土、机油和某种化学品残留的复杂气味,呛得人鼻子发酸。阳光透过布满污垢的天窗和破损的窗户,在巨大的厂房内部投下几道浑浊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无数悬浮、打旋的灰尘粒子。
许平升佝偻着背,后背的伤口随着每一次呼吸和移动都传来闷痛和紧勒感,让他不得不放慢动作。他手持撬棍,像一只潜入陌生领地的野猫,在空旷而死寂的厂房里缓缓移动。他的旧解放鞋踩在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几乎听不到声音,小心地避开那些散落在地的碎砖和生锈的金属零件,生怕弄出一点响动惊扰了未知的存在。
厂房内部空间极大,高耸的顶棚下,散落着各种锈迹斑斑的机器设备,大多是庞然大物,布满了灰尘和蛛网,看样子是生产砖瓦或水泥预制件的。不少机器的传送带已经断裂垂落,控制面板上的玻璃也碎裂了,有些甚至已经垮塌变形,彻底成了一堆废铁。地上到处是散落的砖块、破裂的水泥袋(里面的东西早已硬化成了疙瘩),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零件和油污。
这里像一座被遗忘的工业坟场,寂静得让人心头发毛,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许平升的目标很明确——柴油。他强忍着后背的不适,凑近那些大型设备,仔细观察着它们的结构,试图找到可能存在的油箱或者相关的管线。但这些庞然大物似乎大多是电动的,连接着粗大的、早已断裂或被拆走的电缆。他在主厂房里仔细搜索了一大圈,连个油桶的影子都没看到,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难道真的白冒险跑这一趟?这运气也太背了点。
他不甘心。油表那根要命的指针还在眼前晃悠。他抬头看了看,目光投向主厂房旁边连着的低矮建筑,一处像是仓库,另一处门上挂着褪色的“配电重地”牌子,旁边还有个像是维修车间的小隔间。
仓库的卷帘门锈蚀得厉害,被人强行撬开过,卡在半空中,下方露出黑黢黢的入口。许平升走到门口,侧耳贴着冰凉的金属门板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风灌入厂房产生的呜呜回响。他用撬棍头轻轻敲了敲门框,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环境里传出老远,但仓库内依旧是死寂一片。确认没有立刻扑出来的危险后,他才弯下腰,忍着后背伤口被挤压的疼痛,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仓库里光线更暗,堆放着一些用塑料布覆盖的成品或半成品,垛得很高,同样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空气中霉味更重。他打着手电筒(这是他车上为数不多的有用小玩意儿之一)扫视着,很快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堆油桶。心头一喜,他快步走过去,可挨个检查下来,心又凉了半截。大部分桶都是空的,晃一晃,能听到铁皮碰撞的回声。有几个桶里倒是还有东西,可打开盖子凑近一闻,一股刺鼻的、粘稠的废机油味直冲脑门,根本不是他要找的柴油。
“妈的……”许平升低声骂了一句,一脚踢在空油桶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扫过仓库墙壁,忽然停住了。墙上居然还贴着一张严重褪色、边角卷曲的美女海报,看穿着打扮至少是十几年前的风格了,美女笑容灿烂,旁边还有一行广告语:“xx润滑油,让您的机器永葆青春!”
许平升看着那张过时的海报,再看看脚下这堆废油桶,忽然觉得有点滑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永葆青春?这厂子都死透了。
他退出仓库,目光投向了最后的目标——那个维修车间和配电室。那里,会不会有柴油发电机?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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