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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雨如一串断线的音符,淅淅沥沥落在工作室的玻璃窗上,水痕在透明的平面勾勒出无数细碎的裂隙,像一本无人翻阅的乐谱,静默地诉说未尽的旋律。空气中弥漫着湿土与枯叶的气息,凉意钻进骨缝,却又在触及皮肤的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程汐坐在工作台前,米白羊绒毛衣松软地裹住她纤细却匀称的身形,袖口挽至肘间,露出一截手腕,皮肤白得像冷瓷,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她低头凝视“皈依”戒指的草图,铅笔在纸上划出细碎的沙沙声,手边散落着镊子、钛合金薄片和一堆黑钻样本,灯光在她指尖跳跃,映出一片冷冽的光影。
Dante推门而入,肩头缀着几滴雨珠,他手里拎着一杯热拿铁和一份叁明治,纸杯外壁洇出湿痕,咖啡的焦香缠着纸袋里火腿的咸腻,气息在冷空气中氤氲开来,像一团硬塞进深秋的热雾,执意要驱散她周身的孤寂。
他抖了抖黑色折伞,伞尖滴下几点水珠,随手靠在墙边。今天他穿了件飞行员夹克,拉链敞到胸口,露出白色毛衫的一角,毛衣的纹路和色调跟程汐身上那件惊人相似,巧合得仿佛藏着某种刻意。下身是深灰工装裤,裤脚塞进黑色马丁靴,靴面映着泥点,像跋涉过长路的证明。
他冲程汐咧嘴一笑,露出那颗尖尖的小虎牙,像阳光下闪着光的碎贝壳,带着未经打磨的野性。“姐姐,外头下雨有点冷,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他把拿铁和叁明治搁在她手边,动作轻快却带着点小心翼翼。
程汐抬头瞥他一眼,指尖停在草图上,目光扫过那杯拿铁,又落回纸面,语气淡得像秋风拂过的湖面:“谢了。”她没伸手,铅笔继续在纸上划动,显然没心思理会他的殷勤。
Dante皱了皱眉,拉过一把椅子挨着她坐下,长腿随意摊开,膝盖不经意蹭到她的裤边。他低头凑近,鼻尖几乎擦过她耳侧的碎发,语气软得像撒娇:“姐姐,先吃点吧,画了半天该饿了。东西冷了就不好吃了。”他声音里藏着点固执,像她要是不吃东西他就不消停一样。
可惜这是抛媚眼给瞎子了,程汐根本没抬头,手指勾勒着蓝宝石的切面,淡声道:“嗯。”她随口应着,显然连他在说什么都没听进心里。可Dante不肯罢休。他抓起叁明治,递到她嘴边,“姐姐,吃一口嘛,就一口,我看着你饿得……心慌。”他说话时顿了一下,像吞掉了一个更沉重的词,眼底的固执如暗潮涌动,藏着旁人窥不见的炽热。
程汐皱眉,抬头瞥他一眼,见他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还悬在她唇边,纸袋在她鼻下晃得有些烦。她顿了顿,下意识张嘴咬了那块叁明治,面包的奶香撞上火腿的咸味,粗暴地在舌尖挤开一条缝。
她嚼了两下才反应过来,眉头拧得更紧,伸手抢过他手里的纸袋,低声道:“我自己有手。”语气僵硬,像在掩饰被他闯入的微妙失措,嘴角不自觉上扬了点,又迅速抿平。
她把叁明治拿在手里,咬了一大口,嚼得慢条斯理,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随后抿了口拿铁,热气烫得她舌尖一缩,才搁回桌上。她心底掠过一丝警觉——这距离太近了,近得超出了她习惯的界限。可她没说出口,只在心里默念,这不过是年轻人的热情罢了。
Dante凝视着她,眼底掠过一抹幽光,如暗河深处折射的冰刃,锋利得像能刺穿她的轮廓,却在下一瞬被笑意掩去,像潮水退回礁石下的暗涌。他笑得更灿烂,眼角弯成弧,露出那颗小虎牙:“姐姐乖乖吃饭,我才能放心啊。”他凑近草图,指尖轻轻点着纸面,“姐姐,这块蓝宝的切面定方形阶梯状了?”
程汐咽下最后一口,把纸袋推到一边,擦了擦手指,点头道:“嗯,方形硬朗,符合主题。圆形太柔,没力度。”她抬头看他,语气平静,“你觉得呢?”
Dante笑得更深,手指敲着桌面,像在弹奏一首无声的曲子:“姐姐眼光独到,方形像刀锋收鞘,很适合男性珠宝。不过……”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声音低得像耳语,“如果边缘磨点微弧,会不会更灵动?就像礁石被潮水打磨,锋芒不减,却多了点韧性。”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在描摹她眉眼的弧度,又像在试探她的反应。
程汐皱眉,低头盯着草图,铅笔试着划了几道弧线。她想象蓝宝石棱角被微弧软化,依旧冷硬,却多了流动感,如海潮拍打礁石,留下隐秘的痕迹。她“嗯”了一声:“可以试试。”她改了几笔,问:“还有什么想法?”
他从夹克口袋掏出一个黑色绒盒,指尖轻叩盒沿,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盒底压着半张烫金票据,印着Karlofné私库的入库编码,他指腹一扫,将票据揉进掌心,像掩埋一枚烧红的烙印,随即把盒子推到她手边。
四颗蓝宝石静静躺着,每颗约2.5克拉,色泽深得像藏着秘密。第一颗皇家蓝浓重如墨,内里雾气缠绕,透出几分孤傲;第二颗矢车菊蓝柔得像薄纱,细丝般的纹路若隐若现;第叁颗孔雀蓝蓝绿交错,暗纹如活物般跳跃,层次分明却不喧哗;第四颗冰蓝清透如薄冰,锐利得像能割开空气。
程汐的目光被宝石攫住,指尖不由自主地探向那四颗稀罕的石头,像被某种无形的引力牵扯。她拨弄第一颗皇家蓝,沉稳大气,但色调略重,与她构想不符;第二颗矢车菊蓝柔美,却少了力量感;第叁颗孔雀蓝映入眼帘时,她指尖一顿,蓝绿交织如海潮翻涌,暗纹灵动而克制,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第四颗冰蓝冷艳,却少了情感的深度。她摩挲第叁颗,心底涌起一丝微妙的满意,像在荒野捡到一枚未被风化的贝壳。
程汐心底泛起满意,却夹杂着一丝疑惑——这男孩哪来的门路弄到这种货?
她抬头看他:“这颗吧,孔雀蓝有层次,暗纹很美,嵌进去最贴主题。你这些哪儿来的?”
Dante嘴角一勾,眼底掠过一闪即逝的热切,他低头盯着那颗孔雀蓝,笑道:“姐姐眼光真好,我也最喜欢这颗。”
年轻人舌尖抵住虎牙轻笑时,“姐姐”这个音节总是比正常发音多拖半拍,像含着一颗舍不得化的糖。
他抓了抓头发,嗓音轻快得像踩着节拍,“朋友弄来的,能帮上姐姐就值了。”他尾音微微一顿,像被风卡住的哨音,随即被笑声盖过。
程汐眯眼,心底的疑惑被他轻松的语气带过,想再多问两句的念头如风中残絮,抓不住便散了。她没再追问,指尖点了点草图:“戒圈我想弄简洁点,哑光处理,外侧不加纹。你觉得好看吗?”
他盯着她手中的拿铁,目光落在杯沿那抹浅浅的水渍上,像在描摹她唇瓣触碰过的痕迹,低声道:“戒圈哑光挺好,简洁才有力,姐姐的设计,不用花哨也能压住气场。”他的指尖在桌面轻叩,声音放轻,像试探般呢喃,“内侧要不要加点什么?我想要一条细刻纹,刻朵浪花什么的,藏起来的那种,贴着皮肤。”
程汐皱眉,手指敲着桌面,语气平淡却带着点不耐:“刻纹太刻意,像硬塞故事,我不喜欢。”她抬头看他,“你怎么老提大海浪花之类的?‘皈依’跟海有什么关系?”
Dante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自然,抓了抓头发,笑得有点傻乎乎:“也没啥,就是觉得海水挺有意思,包容又有力,像给人依靠的感觉。”他耸肩,笑得有些傻乎乎,“我瞎说的,姐姐别在意。”他拿起拿铁递给她,“姐姐再喝点,凉了就不好喝了。”
程汐接过,下意识抿了一口,搁回桌上。她目光落回草图,手指摩振戒指侧面的空白,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设计上,忽略了他话题转移的生硬。她拿起铅笔,继续勾勒黑钻的镶嵌位置,指尖在纸上划出细腻的线条。
Dante靠着椅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挪不开也移不走。那双灰蓝的瞳仁深处,藏着一团炽热的焰,像暗海下的熔岩,烫得他心口发颤。
他低声说:“姐姐忙着,我去拿点工具,下午帮你打磨样本。”
Dante起身收拾桌上的纸袋和空杯,手指掠过拿铁杯沿时顿住,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他低头凑近杯口,指腹轻抚那片她唇瓣触过的弧线,像在描摹一幅藏于暗柜的素描。他的呼吸拂过杯沿,卷走残余的热气,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如深井底溅起的涟漪,刹那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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