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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赎身（第1页）

夜，浓得化不开，醉仙楼里灯火摇曳，喧嚣声不绝于耳，却掩不住雅间内紧绷的气氛。金丝楠木案几不堪重负，突然爆出裂响，李云轩的蟒纹皂靴肆意碾过满地碎玉，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老鸨的目光被滚落脚边的鸽血扳指牢牢吸引，喉头不受控制地发出吞咽唾液的咕咚声。那枚御赐的玛瑙，在波斯地毯上幽幽泛光，这单单这一件宝贝就足以买下整座醉仙楼。

“她，我要了，这是赎金。”李云轩冷声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仿佛眼前的交易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老鸨的眼神在扳指和李云轩之间来回游移，似是在权衡利弊，又像是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横财。这细微的犹豫被李云轩捕捉，他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不够？”

李云轩又扯下腰间螭龙玉佩狠狠砸在案上，玉佩与青铜烛台相撞，迸出几点火星，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

顾瑾萱瑟缩在一旁，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李云轩已大步上前，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他的拇指重重擦过她眼角的泪痣，胭脂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色长痕。“确实有几分相似…...”李云轩喃喃自语，酒气混着龙涎香喷在女子颤抖的睫毛上，“可惜眼睛太浊。”

顾瑾萱紧咬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她不清楚李云轩在说什么，但她能隐约感觉到，李云轩似乎是将自己当作了别人。

老鸨这时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扑上来捡玉佩，嘴里还念叨着：“王爷，您这可太抬举这丫头了……”

就在这混乱之际，顾瑾萱的琵琶弦突然“嘣”的一声崩断，那突兀的声响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她看着李云轩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臂上的守宫砂，他将翡翠镯子戴入她的手腕。顾瑾萱一时间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大脑一片空白。

窗外，更鼓正敲过三响，沉闷的声音传来，仿佛是命运的丧钟。李云轩的冷笑凝在唇角，眼前的场景与记忆重叠。当年闻心兰失忆后的夜晚，月色如水，他亲手为她戴上的翡翠镯子，也是这样戴在凝脂般的手腕，在月光下泛着青雾，可如今，眼前的人虽有相似的面容，却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感觉。

“王爷……”顾瑾萱红着脸声音娇柔道，怯生生地打破了沉默。

李云轩没有理会她，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怅惘，还有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落寞。

回想起闻心兰对自己的厌恶与冷漠，他的心不由地更沉了，她仗着自己对她的爱，一次又一次地伤透他的心，他决定将顾瑾萱带回王府，她不是厌恶他吗？如今他便让顾瑾萱完完全全地取代她。

京城的夜，墨染一般浓稠，街头巷尾早已没了白日的喧嚣。李云轩站在醉仙楼的门口，声音低沉而冷冽：“备轿，带她回王府”说罢，他扯下玄色大氅，动作稍显粗暴地裹住顾瑾萱，金线绣就的云纹轻轻擦过她颈间那道红痕，那是他不久前失控留下的印记。

四个轿夫抬着镶金软轿匆匆赶来，脚步匆忙又谨慎。轿子起程，穿过子夜长街，车轮辘辘作响。王府管家早已举着二十八盏琉璃灯，毕恭毕敬地候在朱门外，灯光摇曳，映出一片暖黄，顾瑾萱心中暗喜，她激动地攥紧手中的绣帕，心不由狂跳。李云轩将她带回王府，就意味着她的命运彻底改写，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一天攀上了高枝。

顾瑾萱轻移莲步地走在王府的台阶上，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嘶啦”一声脆响，她下意识回头，只见李云轩正双手用力，撕碎了写着“兰”字的绢帕，雪色碎片被夜风裹挟着，如蝴蝶般扑向她的裙裾，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埋葬的故事。

“将她带到西厢房安置。”李云轩一进王府便甩开想搀扶的侍女，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染血的指尖划过回廊雕花窗，留下一道刺目的痕迹，“用紫檀屏风换掉湘妃竹的，熏香要忍冬香。”说着，他猛地转过身，捏住顾瑾萱的后颈，动作像拎着新得的波斯猫，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温柔，“明日会有绣娘来量体，衣衫全用月白轻纱。”

顾瑾萱被这一连串的指令和粗暴动作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

更漏在寂静的夜里单调地滴着，一下又一下，仿佛是时间沉重的叹息。滴到卯时三刻，顾瑾萱蜷缩在锦被里，听着隔壁书房传来的动静。李云轩像是发了狂，正在摔碎第五个青瓷瓶，瓷器破碎的尖锐声里，夹杂着他愤怒的嘶吼：“把东墙的桃树全砍了！”

顾瑾萱摸着眼角被擦破的泪痣，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她突然想起老鸨昨夜在她耳边的耳语：“那位正主眼角可没有朱砂痣，王爷这是要拿你当活人偶呢。”她满心悲凉，原来自己在这王府里，不过是个可怜的替身罢了……可即便如此，顾瑾萱也毫无怨言，对她而言只要能留在李云轩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彻底代替那位正主的位置。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屋内。绣娘如期而至，她任由绣娘摆弄，量着尺寸，心中暗自盘算如何能得到李云轩的欢心。

之后的几天里，顾瑾萱时常找王府的下人询问有关闻心兰的一切，她努力学着闻心兰的一切。包括闻心兰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取代她。

三日后的酉时三刻，残阳似血，将王府西角门染得一片通红。顾瑾萱站在门前，望着那顶褪色的青布小轿，抬手摸了摸发间那支镀银素簪，心中满是苦涩。这簪子，寒酸至极，却是她这一场婚礼里唯一的新娘首饰。

四个粗使婆子抬着轿子，晃晃悠悠地颠过三道门槛。顾瑾萱坐在轿中，听着轿外的动静，当礼乐声从东边主院悠悠飘来时，她的心猛地一沉。那《百鸟朝凤》曲，是去年王爷迎娶正妃时所用，彼时的热闹与如今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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