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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一个露水前程的芝麻官,敢说什么旁的话,只是送来一个匣子,让属下转呈卫帅。”郝凯指着桌上的一个木匣子说道。
丁寿也不避人,随手挑开匣盖,见里面盛放了许多珠玉宝器,微微颔首,“瞧不出,这洪洞县油水不小,这一匣子怎么也值个三五千两。”“大人放了话,他就是当裤子也得凑出银子来。”郝凯弓腰陪笑,“否则属下第一个饶不了他。”对手下没事表忠心的话丁寿已经自然免疫,只问道:“苏三伤势如何了?”“听宋姑娘说已大有好转,随时可以上堂。”郝凯道。
“好,你下去歇着吧。”摆手打发走了郝凯,丁寿摩挲着那匣珠宝皱起了眉头。
“纵使知道了奸夫,最多不过打他们一通板子,还是无他们杀人嫁祸的证据,苏三如何能洗脱杀人之嫌?”丁寿捂着发痛的脑袋自言自语。
“既然要申雪冤枉,又何必收人钱财,作茧自缚?”笑语如珠,圆润悦耳。
“谁?!”丁寿循声望去,只见房梁上盘坐着一个绿衫少女,笑靥如花,手中还把玩着一支翠玉长笛。
“姑娘几时到的?”丁寿面色无恙,心头却是大骇,凭他如今的耳力,竟然一个大活人坐在头顶毫无发觉,简直匪夷所思。
少女拧眉做沉思状,“这可久了,从你这小淫贼昨夜掀帐子要看人家姑娘屁股开始,我便跟在你身后了。”丁寿指了指一旁寝帐,又擡眼看了一下房梁上,迟疑道:“你看了我一晚上?”“是啊,”少女手托香腮,颔首称是,随即黛眉轻敛,“你这小淫贼睡相不雅,磨牙放屁打呼噜,吵得本姑娘一夜未眠。”丁寿老脸一红,无奈地挠挠鼻子,“委屈姑娘您啦。”少女在梁上伸了伸修长腰肢,“没关系,趁你今早出去,我还补了一觉,不与你计较了。”“谢姑娘雅量宽宏……诶,你谁呀?在我房梁上干嘛呢?给我下来!”二爷突然反应过来这女子是一个不速之客。
一物突从梁上射下,丁寿举手抄住,定睛一看,是一只轻巧的竹蜻蜓。
“是你?”虽不知女子来路,好歹是友非敌,丁寿整襟向女子施礼道:“南京援手之德,未及报偿,不想今日再会,在下先此谢过,请问姑娘芳名上下,可否见告。”绿裳翻飞,少女如彩蝶般轻盈落下,不理丁寿问话,从桌上匣内拣出一只卧凤金钏,翻看一番,便随手丢了回去。
“不止是个小淫贼,还是个贪赃枉法的小财迷。”俏鼻微皱,少女语态不屑。
“姑娘既然跟了我大半夜,咱这事就得好好说道说道,”遭女人轻视的丁寿当即不干了,摆开阵势道:“什么叫贪赃枉法,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那才是贪赃枉法呢,我不是收了王贵的银子,却琢磨着怎么给苏三脱罪么!”“那你这叫什么?”少女歪着头问道。
“我这是……”丁寿眼珠一转,大义凛然道:“贪赃而不枉法,肥私而不忘公。”“小小年纪口出大言,也不怕风闪了舌头。”少女可不吃这一套,樱唇一扁,嗤笑道:“你真有本事,便让人犯自个儿招认啊。”“他们又不是傻子,自承其罪不是活腻歪……”丁寿脑中突然灵光乍现,“对啊,让他们自己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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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升堂,地点选在了花厅,两边衙役俱都换成了锦衣卫站班。
“苦主与被告都是女子,为全其颜面,选在二堂问案,二位没什么意见吧?”有皇命在身的丁大人终于捞了个主审的位置,笑眯眯地对身边二人说道。
“只要公正廉明,哪里审案俱可,本院无异议。”王廷相冷着脸道。
“大人说哪里就哪里,下官惟大人之命是从。”王贵可称得上奴颜婢膝。
“得嘞,将苦主蒋氏与证人春锦带至堂下听传,带人犯苏三。”丁大人一拍醒木,官威十足,压根就没搭理腆着老脸又来听审的韩文。
觉察自己受了轻视,韩文花白的眉毛微微轻挑,“老夫提醒缇帅,若是办案不公,有失偏颇,老夫自当上书都察院,将详情……”“你让屠朝宗站在本官面前,问他敢不敢上递参奏本官的手本。”丁寿斜楞着眼睛瞅着韩文道。
有些事纵然是真的也不能轻易说出来,屠滽即便真不敢招惹你,这话传出去他老脸还要不要了,这小子到底懂不懂规矩,韩文闷头生气,不想再理会这官场二愣子。
“禀卫帅,人犯带到。”换了一身布裙的苏三被带到堂上,盈盈下拜。
丁二爷脸如翻书一样,收了怒怼韩文的横眉立目,和颜悦色地问道:“苏三,本案实情如何,你且从头说上一遍。”苏三便又将那夜情由细述了一番,丁寿连连点头,听得津津有味,那神情抓上一把瓜子就和戏园听戏一般。
待玉堂春叙述已毕,王廷相那日审案时念念不忘,今又老生常谈,“你那相好之人究是哪个,从实招来。”玉堂春面露难色,支吾不言,丁寿却道:“子衡兄,你也是圣人门徒,对这家长里短,风月男女之事何以如此上心,呶,那个谁,你下去吧。”遭抢白的王廷相怒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大人,这犯妇一面之词,不可偏信,况且她拒不说出奸夫名姓,定有内情。”王贵添油加醋地说道。
“说得有理。”冲那匣珠宝的面子,丁寿很给王县令面子。
“缇帅若是执法有偏,休怪老夫难以缄默,纵然无人递本,韩某也并非见不得君上。”老韩文不甘寂寞地刷存在感。
“谢韩公提醒,来人,带原告蒋氏。”丁寿从善如流。
蒋氏上得堂来,屈膝跪倒,口呼青天老爷做主,便哭哭啼啼个没完。
“别哭了!擡起头来。”丁寿大喝一声,吓得蒋氏悲声顿止,抽抽噎噎地扬起螓首。
只见孝裙之下酥胸高耸,体态风流,粉面桃腮,朱唇微启,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自透出几分狐媚,颊骨略高,充满了不安于室的欲念。
不想这蒋氏还有几分姿色,丁寿将上身在公案前探了探,乜眼问道:“你便是蒋氏?”“奴家正是。”蒋氏用香帕轻拭腮边泪痕,羞答答地回道。
“你夫方争是如何死的?”闻言蒋氏又是一声悲啼,“我夫命苦,被那毒妇苏三用药面毒死,求大老爷开恩做主。”“一派胡言!”丁寿大喝一声,“方争分明是被你所害。”语出惊人,二王对他侧目以视,韩文不留神揪断了两根胡子,蒋氏更是失魂落魄,以头抢地,大呼冤枉。
“南山,你可是有了证据?”王廷相希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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