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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6号…深夜,第六集团军野战医院内。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充斥在这个临时大型野战医院内,不断有医护兵抬着担架从前线送下来刚刚简单处理完伤口的伤员们。
简陋急救室内的惨叫声,伤员们病床的低泣声,以及护士与医生的交流声成为野战医院内的主旋律…
身高不一的人影在昏暗的煤油灯灯光下拉的很长,手臂上绑着红十字袖标的医护兵正小心翼翼的侧身穿过帐篷中间的狭窄通道,手上用力抬着担架。
担架上…一个年轻的士兵紧闭双眼,被擦拭干净的脸庞上满是虚弱与苍白,腹部裹着的厚厚的纱布正不断被深红色的鲜血慢慢沁出…
护士们满脸都是疲惫,从5号进攻开始,她们就没有一点时间是闲着的,马马耶夫岗上运下来不少的重伤员,这些可怜的小伙子们不知道遭遇何等的打击,许多人都狼狈不堪。
一些士兵,甚至都成了自己部队中最后的幸存者,整个班往往只能活下来一到两个人,前线的战斗烈度实在是太大了…
可护士与医生们无暇关心战斗的烈度有多大…他们目前的工作只有抢救伤兵,更多的抢救伤兵,仅此而已。
…威尔法艰难的把沉重如铁的眼皮慢慢睁开一条缝,最初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煤油灯的灯光,周围的声音非常安静,偶尔还伴有一声惨叫。
每一次自己的奋力呼吸还伴随着刀割一般的疼痛,最后映入眼帘的画面依旧是雷曼那张脸…
熟悉的消毒水与血腥气和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窜入鼻腔,看起来自己是被送回到野战医院内了。
他的视线缓慢的偏转游移,聚焦,周围全都是躺在简陋病床上的伤员,许多人身上都缠着绷带,发出微微的吸气呼吸声,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不远处还有两名德军伤员正在交谈,看起来他们伤的不算太重,偶尔有医生和护士拎着铁桶匆匆经过。
看起来马马耶夫岗的战斗并不顺利…周围居然有这么多的伤员一起堆在这里。
威尔法本能的想要挪动一下自己的右腿,一阵骨头被碾碎般的疼痛如同电流一样从神经末梢炸开,灼烧的尖锐痛感在脑袋之中炸开,冷汗一瞬间就从他的额头上沁出来了。
他只感觉眼前一黑,破碎的呜咽声不自觉的从他喉咙里流了出来:“呜……”
这微弱的动静刚刚响起,床边伏在一条矮木凳正在打盹的士兵立刻坐直身子,那张沾满灰尘,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猛然凑近,他的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中尉,您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年轻的声音激动的不成样子:“我还以为…还以为您挺不过来了,昨晚您一直在发烧,天啊……”
“幸好您还活着。”
“汉斯…?”威尔法用力从喉咙中挤出破碎的声音,他眼皮沉重的难以支撑,但那小伙子的面庞在灯光的映照下逐渐清晰起来,这个他从新兵连里挑出,老喜欢笑的小伙子,他的笑容还是那么熟悉…
“是我!中尉。”年轻的汉斯赶快拿起桌上的水壶,小心翼翼的托起威尔法的脑袋,给他喂着水。
清凉甘甜的水不断涌入…这让威尔法火辣辣的喉咙感觉好上不少,至少说话时不像是用刀在那里割嗓子了。
威尔法喝完水试图扭动一下脖子,想问问雷曼那个跟他一样走运的家伙在哪里,想问问排里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
“汉斯……”威尔法艰难的说出口:“排里其他人…其他人怎么样…?”
汉斯闻言,神色渐渐变的悲伤起来,他不由自主的弯下腰来,额头抵住病床冰冷架子的边缘,肩膀如同被抽打的筛子一样不断抖动起来,喉咙里硬撑了许久的东西终究没能兜住,变成了沉闷的呜咽声,他再也忍不住崩溃了。
见到威尔法这个平日的老大哥醒来,他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悲伤了…
“中尉……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的声音嘶哑无比:“我们…我们被……被俄国人完全打散了……昨天……”
“俄国人…从死人堆…从各处爬出来…”汉斯哭泣着,忍不住哭声,眼泪不断流下来,打湿了病床边缘的布料。
他像一个在外面被欺负的孩子跟家长报告一样哭泣着:“死了…好多人全都死了…”
“弗里茨那个大块头…他想背着克劳泽一起离开…结果一发迫击炮弹砸到…砸到他们身上…他们全都变成一块烧焦的血肉…克劳泽只剩下半拉身子…”
“贝克…贝克他钻进了弹坑…想要…想要举枪还击…结果俄国人的两挺重机枪直接扫……扫过来…子弹跟冰雹一样…他…他变成一个烂掉的东西…我们想…想拉他一把…”汉斯的声音嘶哑且悲伤,忍不住的哭泣着,眼泪不断滑落,看起来狼狈不堪。
汉斯还在说着,他小声呜咽的哭泣着,旁边的伤员稍稍抬眼看一下,便叹口气,他明白这个年轻小伙子的感觉。
马马耶夫岗的战斗已经超乎许多德军前线军官的预料,鲜血,尸体,俄国人都铺满在那个山岗上,给许多老兵都留下了终生的噩梦。
许多从马马耶夫岗撤下来的老兵昨夜都被噩梦所困扰,许多人都在睡梦中大喊大叫,他们梦到医院周围也全是拿着枪的俄国人,将医院都给围起来了。
昨晚许多伤兵都没有睡好。
听着汉斯所说的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种浓烈的窒息感就像是掐住了威尔法的脖子似的…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就像是一锤锤打在他心脏一样,经过顿河大湾战役活下来的不少老兵也没了许多,活下来的还有几个。
威尔法紧紧攥住自己的双手,掌心都快被自己的指甲给扣破…
“最后是雷曼大哥…”汉斯紧接着哭泣道。
“谁?你说谁?”威尔法勉强撑开疲惫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汉斯,声音嘶哑的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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